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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章

昨日晌午,谢凤林是骑马离开的,这次她到附近的镇上便立刻换了马车,假装回京探亲的大家**,而那百余铁骑,则由夏仲连率领,先行一步,赶往洛阳。

马车行得慢,谢凤林被晃得昏昏欲睡,脑袋磕到马车壁上,“咚”的一声,她掀起眼皮,懒懒问坐在对面的粉衣少女,“到哪儿了?”

粉衣少女叫云禾,是军医云玄青的女儿,在军中一直侍奉谢凤林左右。

“还未到凉州。”云禾一边在小罐里调药膏,一边噘嘴道:“咱们若是和那些将士们一起走,这会儿该到天水了。”

“那些人是夏钦差为陛下选的禁军侍卫,我不便插手,更不能同行。否则出了什么事儿,我倒说不清了。”谢凤林坐直身子,探头看了眼那小罐里的黑绿药膏,自觉解开外衣,把左臂伸出来,白皙小臂上盘着几道深浅不一的伤疤。

云禾慢条斯理用小刷子沾了沾药膏,涂在那些疤痕上。她一只手托着谢凤林的手肘,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涂抹,“说起这个我就更不明白了,你为什么要把挑选禁军侍卫的事情交给夏仲连,他一个内侍,懂什么?”

“人家在宫中,才懂皇上需要什么样的禁军啊!”谢凤林促狭地眯眼,她甩了甩涂好药膏的手臂,穿回袖中,又脱下另外一只,不动声色岔开话题,“你爹配的这药膏当真管用。”

这只手臂上只有一道伤疤,是六年前初次上战场时留下的,颜色已经很浅。

“就是见效太慢,到时候只能遮一遮了。”云禾叹道。

谢凤林手臂上的伤最多,肩头也有两道,她却不甚在意,镇北军哪个将士不是一身伤?“到时候?什么时候?”

云禾瞥她一眼,“你说什么时候?当然是侍寝的时候。”

谢凤林听到“侍寝”这个词,撇了撇嘴,“什么侍寝?还不如直接说‘睡觉’,再说这些伤都是为了大齐江山,表兄才不会嫌弃。”即便她很少与表兄提及自己的伤,他也从旁人那里知道了一些,来信尽是关心和愧疚。

云禾哭笑不得:“......你可是要当皇后的人,说话能不能含蓄些?”谢凤林刚到塞北时,还有几分大家闺秀的样子,这些年整天跟将士们混在一处,什么荤话都敢说了。

谢凤林翻了个白眼。

“那天听夏仲连说,钦天监在选立后大典的日子,也不知选定了没?”云禾不想随谢凤林进宫,她一旦进宫为后,二人就不能时常见面了。

“不知道,”谢凤林穿好衣服,掀开车帘往外看了看,山路两旁的黄土山光秃秃的,连根枯黄的杂草都没有。

那日听夏仲连说钦天监在选日子,她便生出几分疑惑,如此重要的事情,表兄的书信中为何只字不提?

“皇后用自己绣礼服么?”云禾从小随父母长在北地,对王室礼仪充满了好奇。

“当然不用,但听姨妈说,立后大典仪式甚是繁琐。”谢凤林的姨妈祝今初,乃先皇的正宫皇后,当今皇帝的生母。谢凤林幼时经常进攻玩耍,和皇帝表兄一起趴在祝皇后身边,听她讲故事。“又要祭天,又要祭庙,入宫后还有许多规矩要学。”

谢凤林虽有抱怨,却从未怀疑过自己将以此为归宿,在她年幼时,先帝就开过玩笑,让她早点熟悉坤宁宫,长大了住进来不会迷路。

殊不知,千里之外的洛阳,坤宁宫已住进了新的女主人。

新后程芙乃太傅**,端丽娴静,素有才名。

洞房夜,帝后同榻而眠,什么也未发生。

不需戚珩洲解释,程芙也明白,他颈间挂着另一人送的玉坠,心里藏着送玉坠的那个人。

第二日、第三日,戚珩洲不再踏足坤宁宫。

第四日,程芙亲至太极殿,送上一碗参汤。

“谢将军想必已到长安了,天愈发寒冷,不知她是否带足衣衫?”程芙关切道。

“北地早已入冬,她定已穿上冬装了。”提起“谢将军”,面容冷峻的年轻帝王脸上露出一抹温柔笑意。

程芙莞尔,“臣妾倒忘了这一层,不过北地冬装与洛阳款式不同,还是给她做几套新的吧,入宫后就能穿。”

融融烛光下,皇后神色沉静,眉目柔婉。

戚珩洲望她片刻,抬手抚上了她的脸颊。“好,辛苦皇后,林儿喜欢藕荷色的衣衫。”

“记下了。”

是夜,皇后留宿太极殿,

寻胭的爹是叛军首领。

十岁那年,她随父打仗时跌落崖下,重伤昏迷。

醒来时,她身在一间家徒四壁的房子里,男人把药碗往床头一搁,“起来喝药!妈的,两副药花老子几十个铜板......”说完,骂骂咧咧地去给她熬粥。

救他的男人叫辜逢,是名猎户,救她只是因为家里正缺一个洗衣做饭的人。

寻胭于是学着洗衣做饭,缝缝补补,安静乖顺地伺候他。

别人都说她是辜逢的童养媳,辜逢嗤之以鼻:“就她?给我未来媳妇当丫鬟还差不多。”

五年后,寻胭的爹终于当上皇帝。

寻胭告诉辜逢自己的身份,想带他一起回宫。

辜逢傻了,他只想过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,给他整这些?

他没答应寻胭,眼睁睁看着她坐上华丽的马车,绝尘而去。

后来,据说寻胭成了长公主,据说寻胭杀了弟弟成了储君,据说寻胭登基了,据说新帝要选皇夫......?

辜逢:“......”

辜逢进宫那日,左边坐着英俊挺拔的兵部侍郎,右边坐着文雅清隽的翰林学士。

女帝端坐龙位,高高在上地瞥他一眼。“辜卿所为何来?”

辜逢望着她,粗声粗气:“为娶你而来。”

女帝一笑,似是在笑他不自量力。

辜逢解开包袱,里面是那五年间,他一点点攒下的积蓄,“这是聘礼,早就准备好了。”

这么好看的小郎君,摔了碰了可如何跟他家人交代?

刚入冬,洛阳就下起小雪。

刘大人拍了拍袍上的雪粉,推开房门。

“还是江大人这儿暖和啊!”

房中炭炉烧得很旺,哔啵作响。

坐在书案后的江术忙起身行礼,他显然并不觉得屋中暖和,青色官服外还披着件白羽毛缎的斗篷。

他给刘大人拉了把椅子,又走到炉边倒茶。

刘大人虽是他的顶头上司,见他这般殷勤恭敬,却有些不自在,只因江术乃安乐侯世子,未来是要袭爵的。

“江大人不必忙了,我说几句话就走。”刘大人道。

“刘大人有何吩咐?”江术停下动作,问道。

“谢将军这几日便到洛阳,陛下想在三日后设宴给谢将军接风。”刘大人道:“此事还是交由江大人来办如何?”

江术偏头轻咳两声,“实不相瞒,下官这几日染了风寒,头晕眼花的,此等重要的差事,还是交给旁人办罢。”

“这......”刘大人迟疑,转而关心起江术的病,“怎地又染了风寒?严重吗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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