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星浑身凉了彻底。
哪里是她乖顺懂事?分明是她最软弱好拿捏。
姜芊羽的生母宋姨娘最得宠,侯夫人不许她去,只怕她入***便不好掌控,姜皎皎是侯夫人的次女,若真是好事,也该让她去。
可侯夫人显然也看出了***险恶,不舍得自己小女儿进去受苦,更何况,姜家已经有了太子妃,如今需要的,也只是一个皇孙,一个听话的垫脚石。
这些年来,她处处谨小慎微,如履薄冰,乖顺听话,才终于让自己和姨娘在这偌大的侯府夹缝求生。
可最终,他们也还是没放过她。
“可我,如今已经有了婚约……”南星几乎是垂死挣扎。
侯夫人语气无所谓:“婚约只是小事,我给你退了便是,反正陈家对你也并不很满意,你嫁过去只怕也要受苦,如今能入***伺候太子,可是天大的福气,那陈家又算得了什么?”
南星手脚已经冰凉,是了,她是她嫡母,婚姻之事,本就是父母之命,她要退她的婚约,不过一句话的事。
侯夫人和善的笑里,暗藏锋芒:“往后你入了***,好生帮扶你姐姐,日后定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,至于你姨娘,我也会多加照拂。”
南星听出了侯夫人言辞之中隐隐的警告,掌心都浸出了细汗。
她眉眼低垂:“全听母亲安排。”
侯夫人满意的点头:“你向来懂事,最让我省心了,今日这陈家的宴席你不必去了,我亲自走一趟。”
次日,广德侯府退了陈家的婚事的消息便传遍了。
南星枯坐在房里,看着那件熬了好些天夜赶制出来却没能送出去的百鸟朝凤图的绣品,许久没有出声。
差一点,就差一点点,可命运从来不眷顾她。
听荷红着眼睛进来,小声道:“姑娘,陈家公子派人来传信,说一定要见你。”
南星没说话,甚至没抬眼。
听荷看一眼她的脸色,又生怕惹事:“那奴婢去把他赶走吧。”
“不用。”南星声音没有起伏,“我去见见他吧。”
听荷诧异的看着南星,她自小跟着姑娘长大,知道姑娘最谨慎不过,现在已经退了婚,确定了要入***,定该避嫌才是,怎还会答应见面?
“他在哪儿?”
“说是在茗香茶楼。”
南星起身出门。
听荷连忙道:“擅自出府,若是大夫人知道……”
南星眸光沉沉:“有些事不亲自解决干净,我不放心。”
大夫人知道她擅自出府事小,往后她入了宫,若是因从前的事生出些事端来,才是真的麻烦了。
南星从东侧角门出府,塞了守门的婆子二两银子,婆子自是不会多嘴。
“一个时辰内,姑娘可务必得回到府里。”婆子拿着银子,叮嘱了一句。
“嬷嬷放心。”
南星出了府,便前往朱雀大街,京城最繁荣的地方,在街市上逛了一圈,去生药铺买了些小娘要吃的药,这才前往茗香茶楼。
进了茶楼,上了二楼,才推门进雅间,里面焦急等待的人便立马迎了上来。
“星儿妹妹!”
南星退后一步。
陈砚修这才察觉到自己的冒犯,僵着身子站定了,神色焦急的看着她:“星儿,为何要退婚?我们还有三个月就要成婚了,你分明也盼着……”
南星垂下眸子,神色黯然:“这是母亲做的决定,我也无法,婚姻之事,本就是父母之命。”
“我知道这一定不是你愿意的!我去求侯爷,让他答应把你嫁我,若是有什么误会,也好及时解开!”
南星摇头:“前几日***传来消息,说姐姐落胎伤了身子,母亲说让我入***帮扶姐姐。”
陈砚修脸色一僵,旋即怒道:“那凭什么让你去?!你都有婚约了!”
南星再抬头时,眼睛已经通红:“我一个庶女,人微言轻,本也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。”
陈砚修慌忙道:“那我带你走,定不让你受这样的欺辱!”
南星没有答话,聘为妻奔为妾,人人皆知,更何况陈家还是书香门第,最重礼数,她若真的擅自跟着他逃了,下场怕是比入***还要惨。
这个道理,他该明白。
南星的沉默,也让陈砚修冷静了一下,后知后觉自己说错了话,慌忙道:“我定会说服爹娘……”
南星眼里已经有了泪意,声音哽咽:“父亲母亲已经做了决定,万不可能更改,砚修哥哥,我终究是,要对不住你了。”
陈砚修脸色发白,声音都颤抖:“星儿……”
南星吸了吸鼻子,泪珠子滚下来:“你如此诚心要娶我,都是我不好……”
“怎会是你不好?你在姜家本就艰难,是我无用,护不住你。”陈砚修第一次见她哭,慌的手足无措。
“我这种出身,本就不该妄想别的,更何况姐姐已经向太子**,一个月后让我入***,我若是不去,怕是也要得罪太子殿下。”
不单单是她得罪太子,陈家也照样遭殃。
太子当然不至于把她放眼里,但身为上位者,是不允许被人朝三暮四的戏弄的。
陈砚修僵在那里,终于无话可说了,陈家只是一个五品小官,如何敢踩到太子的头上去?
“如今事已至此,也别无他法,你忘了我吧,便当我们从未见过,我害怕……”南星别过头,不愿再看他。
陈砚修却看得到她眼里的委屈,心痛万分,艰难的开口:“我不会叫你为难,从前的事,我也不会再提……”
当初灵隐寺初见,陈砚修便对她一见倾心,后来更是和家里闹着非她不娶。
一向玩世不恭不愿入仕的人,也难得收心安心读书准备科考,还中了进士,陈家见他愿意上进,这才松口答应让他娶广德侯府的这小庶女,主动与姜家定下了婚约。
而那时,广德侯本就有心拉拢清流官宦,陈家主动结亲,广德侯自然是欣然接受。
曾经可以传为佳话的一段良缘,如今,却成了再不能提的秘事。
南星雾蒙蒙的眼睛看着他,满是破碎:“对不起。”
“星儿,我知道此事非你所愿,我不怪你。”
他定定的看着她:“你孤身一人无依无靠,若往后有什么难事,记得来寻我,我一定帮你。”
南星脚步顿了顿,声音哽咽:“谢谢你。”
两息之后,她才抬脚,推开雅间的门,走了出去。
南星走出雅间,关上了门,泪蒙蒙的一双眼睛,已经恢复了沉静,没有了情绪的波动。
今日这出戏,只为了两个目的,一为陈砚修从此守口如瓶,对他们的过往只字不提,二为他最后那句承诺。
她手里能用的牌太少太少,每一张都是费尽心思才得到,轻易丢弃不得。
他日入了***,当真能听信侯夫人的话完全依仗侯府么?
当然不可能,侯夫人有侯夫人的谋算,她自然也该有她自己的安排。
毁了她的婚事,断了她的前程,想吸***的血,再一脚把她踹开?做梦!
他们想让她做一条听话的狗,她偏要做这***里的人上人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