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性格孤僻,不近人情,不喜甜食、不好饮酒、不喜喧哗、不喜话多之人、不喜无规矩之人、不喜......”
大红盖头下,姚静姝身着喜服,凤冠霞帔无一不精致绝美。
心里却没有半分女儿家成婚之日的欢喜,只一遍遍默念新婚夫君的喜恶,挺直脊梁在坐床边,端出世家女该有的端庄。
不知过了多久,姚静姝直觉腰身都僵直之时,方听到屋外传来动静。
喧闹声越来越近,直逼喜房,她捏了捏手指,强压下心中那两分害怕,三分迷茫。
一次交锋拿下敌军五十人头,待会要如何与这活阎王相处……
“奴婢见过姑爷!”
屋中声音一落,就听到一冷清声音道:“今日辛苦,下去领赏。”
统共就八个字,多一个都没有。
凤霄此话,分明是在赶人,世家当差,人人都长着一颗莲藕心,哪能听不懂主子的意思,又唱了两句吉祥话,屋中就静了下来。
待夹杂着酒气的松木香窜入姚静姝鼻腔,她这才升起几分紧张。
身前站着的人迟迟没有动静,姚静姝也端坐在床前,眼眸低垂放轻呼吸,两人竟像是博弈一般,僵持起来。
姚静姝乃是吏部尚书之嫡次女,原本要婚配舅父家的长子,却在两家相约换庚帖前一日,接到官家赐婚凤霄的圣旨。
阖府上下只能歇了念头,风风光光送姚静姝嫁入镇北侯府,只是姚府二小姐议亲未成的消息还是不胫而走,成了世家小***人们的饭后谈资。
姚静姝就在这样的情形下,被迎进凤府。
良久之后,终是凤霄忍不住,轻叹一声,执起秤杆缓缓掀开盖头,就见少女一双灵动星眸紧盯着他瞧,姣好容颜之上尽是未来得及藏起的防备。
察觉到自己的失态,姚静姝忍着浑身僵疼,低眉顺眼起身见礼:“夫君。”
女儿家轻柔的嗓音传入凤霄耳中,并未给这喜房中添上几分旖旎,那人只淡淡应了一句,就转过身去执起酒壶兀自往杯中倒酒。
姚静姝从背后打量着他,男人身影劲瘦颀长,散发出淡淡疏离,一身大红暗纹福字喜服纵是华贵无双,也没有把凤霄一身淡漠遮去。
心底思绪繁多,姚静姝脸上七分端庄,三分稳重,唯独不见一丝欣喜。
这门亲事,说是官家有意也好,无意也罢,姚家算是彻底卷入了夺嫡之争。
凤霄转身,就看到新婚妻子愣愣站在身后不知在想些什么。
“你......”
要将合卺酒递过去的时候,凤霄忽的忘了这女子姓甚名谁,只说了一个你字便没了下文。
姚静姝内心轻叹,又福身道:“妾身名唤静姝。”
凤霄似是听出了她话中委屈,声音不由得轻了几分:“虽说这场姻缘并非你情我愿,但该走的程序我亦不会缺了去。”
将手中酒杯递出,姚静姝愣了愣,上前接过,半截皓腕自衣袖中滑出,泛着淡淡莹白光泽,凤霄扫了一眼便飞快转过视线。
“……”
姚静姝眼看凤霄捏着酒杯又没了动作,眨了下眼睛,壮着胆子又靠近一步,将酒杯端高了些。
凤霄这回倒是反应的快,拢起衣袖配合着将合卺酒饮下。
也不知是今日酒烈了些,还是女子身上梨花香味过于清甜,凤霄耳尖悄悄染上不易察觉的红。
放下酒杯,姚静姝眼神在喜房扫视一圈,忍着腹中饥饿,低眉顺眼道:“夫君既已将人都遣走,便由妾身伺候您洗漱。”
原以为凤霄久经沙场,必然如话本中描写的那般粗狂勇猛,五大三粗,不曾想真人这般矜贵冷清,淡漠如水。
“不急。”
凤霄摆手婉拒:“当今赐婚,不得不从,但如今父兄新丧,我亦无心儿女情长,从今日起,你就住苍梧院主院,我去书房。”
说罢就起身出了门,背影与夜色融为一体,孤寂清冷,姚静姝看着他,抿了抿嘴,心中思绪颇多。
听闻杨柳坡一战中,军中出了奸细,凤侯爷和其长子拼命为凤霄杀出一条血路,双双殒命。
凤霄同时失了父兄,将二人葬于边关,在战场上杀红了眼,周旋半年,终是得了北狄降书。
战事平了之后,他才带着父兄衣冠冢马不停蹄、日夜兼程回了京。
谁曾想白事方了,就被官家下旨袭了爵,赐了婚。
心中愁绪万千,姚静姝***喜房之中,对未来的事,颇有些迷茫。
长姐年初嫁进萧太傅府上,便是告知世人,姚家入了三皇子党,而今她一个无名之辈莫名被赐婚凤霄,便又成了太子嫡亲舅母,这当中的关系真是乱的理都理不清。
大丫鬟兰芷、兰心端着饭食进来,瞧见屋里只有自家小姐一人,撇了撇嘴,正要开口问,转眼却看到姚静姝微微摇头,终是一句话也没说。
姚静姝瞧着桌上的饭菜,八凉八热,一甜一咸两道汤,样式繁多,量又不大,足够两个人食用。
依着凤霄的口味挑了几样,又装进食盒打发兰心给凤霄送去,这才不疾不徐动了筷子。
屋外婆子看着,暗自点头,端庄婉约,宠辱不惊,没有因为凤霄的举动而怨怼,反而挑着她家侯爷的口味送去饭菜,瞧着是个聪明的。
凤霄一进书房就脱下喜服,换上一身素衣,坐在案前随手拿起一本兵法看。
只是今日心却始终静不下来,脑子里时不时便跳出那半截手腕,惹的平日里沉稳冷清的人也有了几分浮躁。
实在看不进去,索性就丢在桌上,仰面靠在椅背上,嘴角溢出半分嘲讽。
“二爷,二奶奶差人送来了饭食,您可要用些?”
方才还未觉得饿,现在吃食送到跟前,倒是觉得五脏六腑都空的难受。
“进来吧!”
话音落,明毅便拎着食盒进来,麻利地端出饭菜,用银针依次试过之后,才退了出去。
凤霄看着桌上都是自己往常惯用的菜色,狭长眼尾划过一丝玩味,草草用了几口便叫人撤下,坐在窗前,面色冷清看着屋外月色。
相对这边的压抑,姚静姝却是舒服得很,吃饱喝足洗漱后,窝在金丝楠木千工木拔步床中,瞧着大红的幔帐,只一会就睡了过去。
只是才睡了没多久,兰芝兰心就门外喊人:“小姐,该起身了,今日还要同姑爷进宫谢恩呢!”
姚静姝忍着困意坐起身,门外丫鬟听见响动,立刻端着热水帕子等进了屋,伺候姚静姝装扮。
“几时了?”
“寅时三刻。”
兰心回了一句,将姚静姝扶坐在妆台前,递上浸了热水的帕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