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母豆蔻十三嫁给阿爹,相夫教子操持家事,四年后阿爹却纳了宝姨娘。
理由是阿母入门四年肚皮没有任何动静。
宝姨娘比阿母大上两岁,进门那天,大夫竟给阿母把出了喜脉。
新婚夜独守空帏,宝姨娘对陪嫁的婆子梅姑说。
“小婢子有些手段,把蜜浆送过去贺她一贺。”
梅姑来道贺,送上宝姨娘秘制的浆酒,阿爹便夸宝姨娘识大体。
半夜阿爹不安分,念及阿娘有孕,匆匆去了新房。
在我出生之前,从此他便每夜宿在宝姨娘处。
阿母怀胎十月,阿爹如珠如宝捧着,宝姨娘也十分殷勤关怀。
每日送来补品美食,不让阿母多走一步。
肚子里的我越发健壮,阿母越发消瘦。
宝姨娘说阿母身子太过纤细,还应进补。
十个月后,阿母腹大如斗,生产之日受尽折磨也没能生产。
大夫说腹中胎儿过强,吸走了母体大半的养分。
阿母没有力气再生下我,大夫问阿爹,保大还是保小。
阿爹毫不犹豫:“保小!保不住我沈家嫡子,我一个个摘了你们脑袋!”
大夫惶恐受命,不料阿母咬住牙关,疼了三天三夜,硬把我生了下来。
母子平安。
不,母女平安。
阿爹却恼了。
“赔钱货!”
他拂袖去宿了宝姨娘的床榻。
梅姑趁无人摸进了阿母的房间。
据说那一夜格外安静,府衙上下都说什么也没听见。
阿爹没再宿过阿母的闺房。
我曾见过阿母的肚皮,鼓胀肿起,布满狰狞斑驳的肉纹,十分可怖。
这是我和阿爹给她的苦难。
我说:“阿母,我会帮你讨回来的!”
阿母惊讶又好笑:“垂髫稚子,说话老气横秋,你要替阿母讨什么?”
她哪里知道,那时我刚重生,已知她明日就要被掳,失去贞洁,死在木驴之上。
而这一切,还有她肚子上狰狞可怖的印记,都拜宝姨娘所赐!
每月十五是大日子,阿母要去镇外观音庙上香求子,宝姨娘同行,她也入门三年了。
镇外山上常年有马匪横行,会在进香路上掳走阿母。
我不能让阿母出门。
十五前夜,我穿着单衣泡在冷水缸中,冻了个高热不退。
三岁的躯体烧得迷迷糊糊,被喂了满嘴苦臭的药,我撑着意识不断叫阿母。
她在床边抹眼泪,哑了的声音很温柔:“瑶儿乖,阿母在,一直陪着瑶儿。”
那我便放心了。
一闭眼,不觉沉沉睡去。
再睁眼已是第二日傍晚,看见窗外的落日我松了口气。
前世阿母是午时前被马匪掳去,现在时辰已过,应当安全了。
可床边空无一人。
阿母呢?
病去如抽丝,我挣扎下床,两根火柴棍似的细腿颤抖无力,跌在地上。
走不动,只能喊了。
“阿母!阿母——”
福子推门而入:“呀!小姐你醒了?怎么摔地上了?!”
我迫不及待:“阿母呢?”
“大夫人和如夫人去进香,求菩萨保佑小姐!菩萨真是灵验,小姐真醒了!”
不妙——
我心里“咯噔”一下,跌跌撞撞冲出府衙。
去观音庙要小半日,我踉踉跄跄,在后巷见到了宝姨娘和梅姑。
宝姨娘捻着丝巾笑:“菩萨果真灵验,沈瑶丫头还真醒了。”
我前世看她便总觉恶寒,分明在笑,但眼里的光是冷的。
她便是用这笑容和手里的糖人把我骗走,让阿母被马匪掳去,她则向阿爹邀功说救了我。
这一世我拍掉了她手中的糖人:“我阿母呢?!”
宝姨娘露出了诧异的眼神:“三岁小孩,气性倒不小。”
她朝梅姑递个眼色,梅姑便凑近一步,用手中丝巾朝我甩。
一股异香,我眩晕,听到福子的惊呼,然后被梅姑像只鸡崽般抓在了手心。
最后一眼,我又见到前世宝姨娘阴谋得逞的嘴脸。
阿母……